唐代宮怨詩的繁榮原因
唐代是詩的王國,是我國古典詩歌發(fā)展的黃金時代。唐人對詩歌的熱愛超過了我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可以說:“凡是生活中用到文字的地方,他們一律用詩的形式來寫,達到任何事物無不可以入詩的程度”。這些言近旨遠、語淺情深、意境優(yōu)美、韻律和諧的詩歌,多角度全方位地反映了大唐時代的風云變幻,反映出了唐人豐富多彩的社會生活,并在繼承前代詩歌藝術(shù)的基礎(chǔ)上精益求精,達到了爐火純青,后人難以企及的高峰,而宮怨詩正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
唐朝的著名詩人,如王昌齡、李白、王維、王建、顧況、劉禹錫、自居易、元稹、李商隱、杜茍鶴等,都有宮怨詩作,且有不少膾炙人口的佳作名篇。這些宮怨詩多是男性代言之作,有單篇只首的短小作品,也有多首連綴的組詩,不拘一格,眾體兼?zhèn),在唐詩壇格外引人注目。而產(chǎn)生如此多的宮怨詩則必然要求詩人們對后宮的生活狀態(tài)有相當?shù)牧私夂桶盐眨@在唐朝也恰恰成為了可能。雖然宮門九重,宮女妃嬪們身居內(nèi)廷,門禁森嚴,一般人難以目睹她們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但唐前不但有司馬相如的《長門賦》可供參考,而且有班婕好等妃嬪以及文人騷客的不少同題材的詩歌可以直接借鑒。另外,唐許多文人與太監(jiān)交往密切,通過太監(jiān)這個中介他們亦能獲得有關(guān)后宮的大量信息。如宋代計有功的《唐詩紀事》中就載有關(guān)于王建《宮詞》一百首的故事。說王建之所以對后宮生活了如指掌,完全得知于太監(jiān)王樞密。
他們兩個關(guān)系很好并結(jié)為本家,一次宴飲,王建談起漢代桓帝、靈帝因為信任太監(jiān)惹起迫害知識分子的黨錮之禍,王樞密聽了覺得是在諷刺自己,心里不高興,就問王建所作《宮詞》廣為傳頌,但皇宮是深邃之地他怎么會知道這許多的的事情呢,王建無從回答,深恐王樞密給他羅織罪名,過一兩天就作了一首詩送給王樞密,詩曰:“先朝行坐鎮(zhèn)相隨,今上春宮見長時。脫下御衣偏得著,進來龍馬每教騎。常承密旨還家少,獨對邊情出殿遲。不是當家頻向說,九重爭遣外人知?”前六句說王樞密受寵于兩代帝王,后兩句則交代了自己創(chuàng)作宮詞的信息全部來自王樞密本人。從現(xiàn)實性來看,太監(jiān)出入宮庭內(nèi)外,偶爾向外人透露后宮的生活狀態(tài)也完全可能,筆耕文化傳播,文人騷客或直接或間接也必然能對后宮了解一二。由此,唐朝詩人不管是出于好奇還是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注,完全可以把由種種途徑了解的信息凝鑄成詩歌,真實再現(xiàn)出后宮佳麗的生存狀態(tài),傳達出包蘊豐富的心緒。具體來說,宮怨詩在唐朝空前繁榮的原因,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略加分析。
首先,與唐代的后宮制度直接相關(guān),廣選美女入宮及森嚴的宮禁是產(chǎn)生大量宮怨詩的客觀條件。統(tǒng)治全國近三百年之久的二十一個唐朝皇帝,為了滿足一己私欲,憑借至高無上的特權(quán)霸占了數(shù)以萬計的美貌女子。唐初,較有政治遠見的開國之君唐高祖,鑒于隋亡的歷史教訓,曾下詔釋放宮女,但總的看來,唐代帝王的荒淫生活并未改變。因此,高墻深宮,月圓月缺,便有了幾多怨嘆,幾多血淚。正因為唐代社會客觀存在著這一后宮弊制,于是便有諸多的詩人用自己的詩筆給予藝術(shù)而深刻的反映。他們既對這一腐朽的后宮嬪妃制度予以無情的抨擊,又對那些被侮辱、被損害的宮女予以深切同情。如王建的《宮人斜》:“未央墻西青草路,宮人斜里紅妝墓。一邊載出一邊來,更衣不減尋常數(shù)。”一邊將幽囚致死的宮女運出埋入墳冢,一遍又將美女源源不斷地選進宮來。在延續(xù)著帝王們永無滿足的淫樂生活的同時,也在延續(xù)著廣大宮女的不幸和悲哀。顯然,這些宮怨詩正是唐代后宮嬪妃弊制的見證,也是這一弊制下無數(shù)被侮辱、被損害的后宮嬪妃的血淚史。
其次,開放的社會和寬松的思想文化環(huán)境為寫作宮怨詩創(chuàng)造了有利的條件。盡管唐王朝存在著上述后宮的弊制,并也還毫無疑問地存在著封建制度下其它的腐朽和弊端,但是就總體來說,特別是與其它朝代相比較而言,唐代社會又的確是一個人們所公認的開放的社會,是一個具有比較自由、活躍、寬松的思想政治環(huán)境的朝代。二十多個帝王雖賢愚不一, 但其封建專制淫威總體上說顯然無其它朝代那樣酷烈,因此社會禁忌較少,文禁松弛。這就給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化繁榮提供了必要的前提條件。這一點,我們從唐代詩壇上大量出現(xiàn)的諷刺辛辣、指斥直切而又揭露深刻的政治諷刺詩已可窺見一斑。如杜甫的《三吏》《三別》、李白的《古風》、白居易的《秦中吟》及《新樂府》、張籍和王建的“張王樂府”、李商隱的《隋宮》等等。這一情形,唐代以前頗為少見;唐代以后,特別是元代乃至明清更是難以想象。也正是在這樣較為寬松的思想文化背景下、較為自由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中,詩人們才又將自己手中的詩筆伸向了更為幽深的后宮,去直擊宮闈的“秘聞”“秘事” ,去反映和關(guān)注那些無助的宮女侍妾的情感心理、生存狀態(tài),從而寫出了大量的宮怨詩。
唐代詩人們的宮怨詩,與如前所述的政治諷刺詩一樣,也極為大膽和直切。如張籍、王建、元稹、白居易等人所作的許多宮怨詩均如此。尤其是白居易,他不僅于其名篇《長恨歌》中直諷唐明皇寵幸楊貴妃而導致荒淫誤國,又在其宮怨詩《上陽白發(fā)人》一詩中通過對一個老宮女身世的具體描寫,把唐代天寶以來選入宮中宮女悲慘遭遇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予以交待,直刺君王的淫樂,直斥楊妃的禍國?芍^直截了當,毫不諱隱。對此,當朝皇帝唐宣宗不僅不以為罪,反而在自居易離世后,在其《吊自居易》詩中贊曰:“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難怪宋人洪邁在《容齋隨筆》中感慨地說:“唐人詩歌,其于先世及當時世,直辭詠寄,略無避隱。至宮女嬖昵,非外間所應(yīng)知者,皆反復極言,而上之人也不為罪。如白樂天《長恨歌》諷刺諸章,元微之《連昌宮詞》,始末皆為明皇而發(fā)。”洪邁之言,正道出了唐人能夠而且敢于創(chuàng)作頗多宮怨詩的緣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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